容器

旅行的時候,旅館的房間就像窩居的洞穴。門把掛上「請勿打擾」的牌子似乎就可以隔絕外面的世界,也讓所有人看不見你。我總是在房間裡不自覺就耗費了大半天的時光,看書、吃零食、寫字,開著消音的電視,彷彿可以暫時脫離旅行那種在路上的狀態,哪裡也沒去。或許這也不過只是棲居的其中一種方式,房間就是我的容器。

十幾年前,和甫回馬的木焱、耀宗在吉隆坡辦了一場分享會,就叫做「人,詩意地棲居」,借用海德格來壯膽,但那時候說過什麼全都忘了。只是後來我們皆面對不同際遇,許多年後,走向不同的地方,棲居在各自的城市裡。有時文字的詩意藉以取暖。有時沒有詩意,也才是生活。

昨夜看廖克發在大學時代拍的一齣短片。和後來他的《不即不離》對照,有不同的情境,卻也都是離散,也都是回望和追尋。所有人都在尋找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,安置理想(或不盡理想)的地方。一座城市是容器。一座森林也是容器。家鄉是容器。異鄉是容器。有時一碟咖哩飯就是記憶的容器。

木焱說,這兩年他似乎可以把自己當成是台北人了。也許屈身在不同的容器之中會讓我們漸漸變成各自不一樣的形狀。然而我們卻還可以像年輕時光那樣,無畏冬天寒冷,窒在便利店門口喝冰啤酒、喇賽。然後還是一樣瀟灑揮手告別,各自回家。我回到一個人的房間,回到南方以南的國度,然後回到本來的生活裡。

川川拍下的這張照片太珍貴。這年歲才知道,這樣的情境和相遇也許下次不會再有。我們終要回到各自的現實裡,好好工作、好好生活、好好拍片、好好寫詩、好好寫小說。我們收集別人的夢和記憶,收集更多的光與詩意。也許有一天,我們也可以變成一個光亮的容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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